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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佛教史第七讲 隋唐佛教史(一) 隋唐宗派佛教 周学农

实际上我们中国人谈地狱,和谈西方极乐世界,是完全不一样的。唯一一样的,就是都跟人死有关系。 这些各种烧纸什么的,是在干什么呢?比如讲天堂、地狱、轮回等等这些,在中国本土的思想当中是没有的,是慢慢渗透到中国民俗当中的。

第一节:佛教发展概说

(一)宗教政策

我们讲隋唐,实际上主要是讲唐,因为隋朝非常短,就文帝,炀帝就没了。但是也为唐代佛教的发展提供了基础,宗派在隋朝就已经出现了。隋朝达成了南北的统一,主要继承的是北派的佛教。另外,据说小时候生活在寺庙中的隋文帝杨坚对于佛教十分支持、认可:

“开皇元年,高祖普诏天下,任听出家,仍令计口出钱,营造经像。而京师及并州、相州、洛州等诸大都邑之处,并官写一切经,置于寺内;而又别写,藏于秘阁。天下之人,从风而靡,竟相景慕,民间佛经,多于六经数十百倍。” ——《隋书·经籍志》

官写的意思就是借用官方的力量来抄写经典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大藏经,按照一定的规格、系统、目录进行抄写流通,在南北朝至隋代则是一个准备的阶段。

杨广,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,特别注意拉拢佛教界权威人士的势力,如天台宗等。

到了唐代,比如高祖李渊,普选“十大德”等等。

李世民

他具有对于佛教的多面的态度,一方面对僧人有多重资助,又在战场上建立寺庙等等,另一方面又多次宣称我对佛教只是政治上的,并无真正的信仰。有一个有趣的现象,就是他主张应该用宗教去管宗教,而不是用政治去管宗教。比如他会选一些特别的经典,命令五品以上官员人手一份,遇到宗教问题就用按照这些规则去规范、处理。

这是规定不该怎样的:

“持净戒者,不得贩卖贸易,安置田宅,畜养人民、奴婢、畜生,一切种殖及诸财宝皆当远离,如避火坑。不得斩伐草木,垦土掘地,合和汤药,占相吉凶,仰观星宿,推步盈虚,历数算计,皆所不应。”
——《佛遗教经》

这是规定要怎样的:

“节身时食,清净自活,不得参预世事,通致使命,咒术仙药,结好贵人,亲厚媟嫚,皆不应作。当自端心,正念求度,不得苞藏瑕疵,显异惑众。于四供养,知量知足,趣得供事,不应蓄积。”
——《佛遗教经》

显异惑众:这是一直以来特别敏感的地方,历代政治家在处理宗教问题的时候,都会提到这一点。

还有一点,就是李世民看到佛像买卖不好,因为卖的人想卖贵,买的人想买便宜,这样对佛不敬,但是已经做好的也不能就毁掉了,所以就卖光为止,不准再做。

武则天

这是一个讲述唐代佛教绕不过去的人物。她当了一段时间的皇帝,还把国号改为大周。一般来说,李唐王朝是崇尚道教的,而作为改朝换代的一部分,武则天则力挺佛教,比如她会下令说以后有啥事儿,僧人要走在道士的前面,因为在中国的文化当中没有女性当国王的理论支持,而佛教却提供了。

“汝于彼佛暂得一闻《大涅槃经》,以是因缘今得天身。值我出世,复闻深义,舍是天形,即以女身当王国土,得转轮王所统领处四分之一。得大自在,受持五戒,作优婆夷。教化所属城邑聚落男子女人大小,受持五戒,守护正法,摧伏外道诸邪异见。”
——《大方等无想大云经》

鉴于此,武则天在全国兴建大云寺,干什么呢?就是宣传这部经。为她的改朝换代做准备。

睹史多天宫,这是一个较老的翻译,就是我们所说的“兜率天”,在佛教中传说是弥勒所居住的地方,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来到人间。而武则天也时时常称自己与弥勒有密切的关系,到时候会随着弥勒在一起回来。

另外一点重要的是,武则天改革了管制,将管理佛教的机构从“理外政”变为“理内政”的部门,而李唐王朝复辟之后又改回来了。

造像,造像是一个很有争议的问题,大家可以关注一下什么时候造像多?而对这些造像的评价又是如何?武则天为了避免这种争议想出了一个办法,即命令全国僧尼每人每天出一文钱,这样就不是出自民脂民膏了。然而还是出现了这样的批评:

“工不使鬼,止在役人,物不天来,终须地出,不损百姓,将何以求?生之有时,用之无度。编户所奉,常若不充,痛切肌肤,不辞棰楚。游僧一说,矫陈祸福,翦发解衣,仍惭其少。”

有些钱是追着人要的,有些钱是非得给你的

“里陌动有经坊,阛阓亦立精舍。化诱倍急,切于宫征,法事所须,严于制敕。膏腴美业,倍取其多;水碾庄园,数亦非少。逃丁避罪,并集法门,无名之僧,凡有几万,都下检括,已得数千。
伏惟圣朝,功德无量,何必要营大像,而以劳费为名?
如来设教,以慈悲为主,下济群品,应是本心,岂欲劳人,以存虚饰?”
——《唐书·狄仁杰传》

这话是狄仁杰说的,据说用这样的话就把武则天给逼回去了。

顺便提一句,在南北朝到隋唐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种非常有趣的说法:据说,释迦牟尼在去世之前做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安排,以后的佛教都由国王大臣来管理、保护,而不是由僧团自己。这些经典流行起来之后,对于佛教徒和政治家双方面都得到了有好处的理论支持。从这个时候开始,佛教就获得了“护国”的功能。而佛教的各种倾向性,也被认为会影响对于“国运”的发展。比如在抗日战争时期,在上海召开过很多“护国法会”等等。

除了对内的功能,也有对外的功能。比如对中亚的交往,文成公主出嫁,玄奘取经等等

法难

唐武宗会昌法难(842-845)手段非常酷烈,但并不是单单针对佛教,而是清理了当时所有的外来宗教,包括景教(基督教),琐罗亚德斯教等等。拆毁大寺院4000多所(小的更不计其数),还俗僧尼26万人。会昌法难是我们了解中国佛教转折的一个重要的事件。至此以后那些研究性的佛教场所就基本不再存在了,因为失去了思想的基础。而有广泛群众支持的,禅宗、净土等等,则渐渐流行起来。

后周世宗灭佛(955)年轻有为,对佛教充满各种不满,亲自动手去劈佛像。

(二)经典翻译

主要翻译家:玄奘、实叉难陀、义净、善无畏、金刚智、不空

玄奘、不空、鸠摩罗什、真谛,中国四大佛经翻译家。

玄奘主要翻译典籍及著作:

《瑜伽师地论》、《俱舍论》、《大般若经》、《成唯识论》、《大唐西域记》

鸠摩罗什的特点是努力接近印度语言的原貌,所以有些人看来会觉得他有些太过晦涩。

(三)三教关系

其中最主要的是佛道之间的关系,道教在唐代有了巨大的、飞跃式的发展。在发展的过程中,从唐初李渊的时候到唐末一直处在斗争当中。

“生死寿夭,由于自然,刑德威福,关之人主。乃谓贫富贵贱,功业所招,而胡僧矫诈,皆云由佛。窃人主之权,擅造化之力,其为害政,良可悲矣!
今之僧尼,请令匹配,即成十万余户。产育男女,十年长养,一纪教训,自然益国,可以足兵。四海免蚕食之人,百姓知威福所在。则妖惑之风自革,淳朴之化还兴。”
——傅奕《请除释教疏》

解决的方案及其简单,“今之僧尼,请令匹配”。

李渊接受了这样的方案:

“诸僧尼道士女冠,有精勤炼行,守戒律者,并令就大寺观居止,供给衣食,不令乏短。其不能精进,无行业,庸猥麤秽者,悉令罢道,各还桑梓。京师留寺三所,诸州各留一所,余皆罢之。”
——《佛祖统纪》

但是因为太子争权的事儿忙得不亦乐乎,这事也就罢了。这是初唐。

到了中唐也有这样的一件事儿。就是想迎接舍利到宫里供养的事儿。很多人卖儿卖女,甚至燃身供养,韩愈就不干了,于是写了这篇文章:

“夫佛本夷狄之人,与中国言语不通,衣服殊制。口不言先王之法言,身不服先王之法服,不知君臣之义、父子之情。假如其身至今尚在,奉其国命,来朝京师,陛下容而接之,不过宣政一见,礼宾一设,赐衣一袭,卫而出之于境,不令惑众也。况其身死已久,枯朽之骨,凶秽之余,岂宜令入宫禁?”
——韩愈《谏迎佛骨表》

认为要是搁现在的话顶多见一下也就完了,怎么能这样兴师动众还请入宫中呢?他就建议把这个骨头,交给有关部门,扔在水火里也就完了,要是有灾祸,我韩愈都愿意承担。

“乞以此骨,付之有司,投诸水火,永绝根本。断天下之疑,绝后代之惑,使天下之人,知大圣人之所作为,出于寻常万万也!岂不盛哉!岂不快哉!
佛如有灵,能作祸祟,凡有殃咎,宜加臣身。上天鉴临,臣不怨悔!” ——韩愈《谏迎佛骨表》

但是领导很不喜欢,就把他流放到南边去了。按照佛教界的记载,韩愈后来思想有所转变,那就是后话了。

下面这段话很值得大家去深思:

“夫释氏之教,以清净恬虚为禅定,以柔谦退让为忍辱,故怨争可得而息也;以菲薄勤苦为修行,以穷达寿夭为因果,故陋贱可得而安也。故其喻云,必烦恼乃见佛性,则本衰代之风激之也。
夫衰代之风,举无可乐者也。不有释氏以救之,尚安所寄其心乎!论者不责衰代之俗,而尤释氏之兴,则是抱疾之夫而责其医祷攻疗者也。徒知释因衰代之兴,不知衰代须释氏之救也。
夫俗既病矣,人既愁矣,不有释氏使安其分,勇者将奋而思斗,智者将静而思谋,则阡陌之人将纷纷而群起矣。今释氏一归之分而不责于人,故贤智俊朗之士皆息心焉。
其不达此者,愚人也,惟上所役焉。故罹衰乱之俗,可得而安,赖此也。若之何而剪去之哉?论者不思释氏扶世助化之大益,而疾其雕锼彩绘之小费。吾故曰:能知其然,不知其所以然者也。”
——李节《饯潭州疏言禅师诣太原求藏经诗序》

这个和前面那个很不一样,前面那些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为自己来表白、来说话,而这个十分的清晰、中立。佛教作为一种现象,你不看到他的文化和政治意义,天天计算他的经济账,是算不明白的。

第二节:隋唐佛教宗派

一般当我们谈到宗派的时候,会有一些不同的定义,但是有这样几点是确定的:他们有特别的思想体系,有自己专注的一部分经典,甚至有一些固定的、特别的修行团体。

相对于保持了印度佛教的色彩的是三论宗、法相宗;带有比较强的中国佛教色彩的是天台宗和华严宗;这四个宗派的理论都是非常复杂,非常细致,极其之难的。

而净土宗和禅宗虽然也有自己的理论,但相比上述三家简直无法同日而语。更注重实践,且有越来越简易化的特征。

三阶教,从印度传入但受内部外部的原因而没落了,遂成为一种“邪教”,如白莲,罗教等。

两个概念:

  1. 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这些宗派,是在中国发展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,不是从来都有的,在印度是没有的;
  2. 我们所见的这些宗派仅仅是历史保留下来的,而且其内部也有所更迭,比如净土宗一开始是信仰弥勒的,而后来被阿弥陀佛信仰取而代之了。

天台宗

依据的根本经典是法华经,从根本上来讲是属于“初期大乘”的经典,在中国历史上曾多次被翻译,而影响最大的、流传最广的、天台宗奉为经典的,是鸠摩罗什的译本。

法华经概括为“开、示、悟、入”,与维摩诘经将文殊、舍利弗等早期佛教的重要角色像小丑般进行调侃,进而对小乘及早期大乘进行批判不同,这部经典中他的态度成为我们是一样的,前面的不是错的,是有价值的,不同的只是“方便说”。

“我以无数方便、种种因缘、譬喻言辞演说诸法。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,唯有诸佛乃能知之。所以者何?诸佛世尊,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。诸佛世尊,欲令众生开佛知见,使得清净故,出现于世;欲示众生佛之知见故,出现于世;欲令众生悟佛知见故,出现于世;欲令众生入佛知见道故,出现于世。”
——《法华经》

“十方佛土中,唯有一乘法,无二亦无三,除佛方便说。
但以假名字,引导于众生,说佛智慧故,诸佛出于世。
唯此一事实,余二则非真,终不以小乘,济度于众生。”
——《方便品》

“一切众生,皆是吾子,深著世乐,无有慧心。三界无安,犹如火宅,众苦充满,甚可怖畏。”
——《譬喻品》

这些差别如何统一?就像一个房子快要倒了,但是三个孩子却不知道危险在里面玩,仁慈的父亲无法讲道理,只能哄骗着说,外面有三种车,谁出去就给谁好的。于是大家就往外跑,跑出去了房子倒了,没有三种车,只有最好的一个大白牛车在等着。这就是虽然有不同的讲法,但是结果都是一个最好的。

“如是迦叶,佛所说法,譬如大云,以一味雨,润于人华,各得成实。”
——《药草喻品》

以这种方式,法华经就达到了“化三为一”,不再进行批判说这个不对那个不对,而是将他们都归在一起。

法华经中塑造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佛的形象,什么叫劫,一个长宽高四十厘米的石头,用一根毛每一百年刷一下,刷没了一块就是一劫。

“善男子,我实成佛已来,无量无边百千万亿那由他劫。譬如五百千万亿那由他阿僧祇三千大千世界,假使有人末为微尘,过于东方五百千万亿那由他阿僧祇国,乃下一尘,如是东行尽是微尘。诸善男子,于意云何?是诸世界,可得思惟校计知其数不?诸善男子,今当分明宣语汝等,是诸世界,若著微尘及不著者,尽以为尘,一尘一劫,我成佛已来,复过于此百千万亿那由他阿僧祇劫。自从是来,我常在此娑婆世界说法教化,亦于余处百千万亿那由他阿僧祇国导利众生。为度众生故,方便现涅槃,而实不灭度,常住此说法。”
——《如来寿量品》

既然你活那么长,为什么会涅槃,我们看到你死了呢?你们所看到的就是我故意的,我是故意死给你看的。《法华经》里专门讲,就好比父母说话你不听,一旦插管子进急救室了,就开始着急了,死了就开始怀念了,他们说的话也开始听了。对于佛来说,这就所谓“化身”。

大乘经典的问题,有些人认为大乘经典都是为了个人利益而编的,法华经为解决这样的问题,有这样的说法:

“读是经者,常无忧恼,又无病痛,颜色鲜白,不生贫穷、卑贱、丑陋。众生乐见,如慕贤圣。天诸童子,以为给使。刀杖不加,毒不能害。若人恶骂,口则闭塞。游行无畏,如师子王。智慧光明,如日之照。若于梦中,但见妙事。”
——《安乐行品》

甚至会讲到你读这个经你的鼻子会有特别的能力,你能闻到哪儿有金银财宝,能闻到别人肚子里胎儿的性别等等,反之,若你说这个经不好,那你麻烦大了…大乘经典一般都是这样,一个劲的夸自己好。

观音

“世尊,观世音菩萨以何因缘名观世音?佛告无尽意菩萨:善男子!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,闻是观世音菩萨,一心称名,观世音菩萨实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。”
——《观世音菩萨普门品》

观音崇拜在《法华经》中得到了表现和强化,甚至其中这卷《普门品》被单独拿出来流通。那么我们看看在《法华经》中,观音可以干什么?

“或在须弥峰,为人所推堕,念彼观音力,如日虚空住。
咒诅诸毒药,所欲害身者,念彼观音力,还着于本人。
云雷鼓掣电,降雹澍大雨,念彼观音力,应时得消散。”

求男求女都管事儿,后来就被单独拿出来成为了“送子观音”的形象。

“若有女人设欲求男,礼拜供养观世音菩萨,便生福德智慧之男。设欲求女,便生端正有相之女,宿殖德本众人爱敬。”
——《观世音菩萨普门品》

一方面它提出了许多极其复杂的理论,另一方面又有很多非常神奇的变化和效验,都远超早期佛教经典。这是大乘佛教经典的基本特征。

关于观音形象从男到女的变化,有些人认为是因为她的那些功能,多为一些女性所需要,所以渐渐的就成为了一个女性的形象。对于观音的崇拜甚至超出了对于佛陀的崇拜,可能是因为佛陀对于日常事务的管理比较少吧~

菩萨信仰的两面性:一方面是在社会中所展现出来的,它是祈求礼拜、寄托愿望的对象;另一方面是从菩萨本身来说,要追溯出她的来源,即她为什么会这样呢?

“世尊!今我以大音声告诸众生,我之所有一切善根,尽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愿我行菩萨道时,若有众生受诸苦恼、恐怖等事,退失正法,堕大暗处,忧愁孤穷、无有救护、无依无舍,若能念我、称我名字,若其为我天耳所闻、天眼所见,是众生等,若不得免斯苦恼者,我终不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”
——《悲华经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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